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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们知道，90 年代的超英雄活得很辛苦，当 1997 年电影《闪灵悍将》(Spawn) 上映第一天，立刻有媒体猛烈地攻击这部电影。但这些劣评里，其中有评论提到了两个月前在 HBO 播映的动画版《陶德麦法兰之闪灵悍将》（Todd McFarlane’s Spawn，简称《闪灵悍将》）。如果你想感受真正黑暗浓烈的成人风格，那么这部今年欢庆播映 25 周年纪念的动画，在 25 年后应该仍然能够满足你。
《闪灵悍将》
HBO 走红电视圈的宣传词是「这不是电视，这是HBO」（It’s not TV. It’s HBO）。《闪灵悍将》彻底证明这句话是对的，它让 1997 年 5 月 16 日深夜打开 HBO 频道的观众都吓呆了。影集开始播映前，HBO 放上一段贴心提醒：请关闭客厅灯光再观看。这是为了让观众在一片黑暗之中，更能贴近动画《闪灵悍将》带来的黑暗氛围：这部动画影集里不但有大量的阴影、角色几乎永远半张脸都被阴影覆盖，而且剧情开始才不到几分钟，就有角色被爆头、溅血、浑身浴火烤成人干。
「这不是电视，这是HBO」
据说《闪灵悍将》漫画原作者陶德麦法兰询问 HBO，
「我可以在内容里说‘干’吗？」
，而看来 HBO 选择闭上眼睛，放手让麦法兰实现他心中的黑暗世界。「这不是电视，这是 HBO」，这句话不是说说而已，例如网飞在近几年的大洒币制作原创内容策略，就是效仿 90 年代的 HBO。HBO 将用户订阅费用大量用于制作原创内容，而他们只挑选最有创意的制作人，放手让他们制作最荒谬、最疯狂、最挑战道德极限的内容，试图颠覆观众在传统电视网上看到的平凡无奇价值观，让他们甘心多付一笔钱订阅有线电视频道 HBO。
陶德麦法兰
90 年代，HBO 制作了挑战社会议题尺度的戏剧《监狱风云》(Oz) 与《欲望城市》(Sex and the City)、制作了以黑人谐星为主的现场喜剧秀《Def Comedy Jam》（这是当时黑人喜剧界的大事），而在动画领域，他们选择了陶德麦法兰，一位漫画界的知名枭雄，一位凭著自身才华与识人眼光，将自己的 Image Comic 漫画公司打造成 DC 与漫威之外漫画圈第三大势力的厉害经营者。而 Image Comic 的旗舰级作品、同时也是麦法兰终身代表作《闪灵悍将》，当然有资格登上特立独行的 HBO。
麦法兰提醒观众看之前要关灯
艾尔西蒙斯，一位百战炼磨的超强特种部队军人，同时也是 CIA 的黑色行动执行者。他在一次任务里遭到同袍暗算，全身浴火重伤还被活埋。生前满手鲜血的他死后堕落地狱，他却要再犯下另一个错误：他为了想要再次见到娇妻汪达，与地狱恶魔梅波吉亚 (Malebolgia) 签下了契约。梅波吉亚让艾尔回到人间，却夺去了他的所有记忆，却让他拥有了特殊能力。失忆的艾尔，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了梅波吉亚的「地狱闪灵悍将」(Hellspawn)，日后将率领地狱大军打赢与天堂的无尽战争。
《闪灵悍将》
被允许说脏话的麦法兰，将全身的黑暗能量，灌注在这部毕生心血首度改编的作品里。如果你是 1992 年就开始看漫画《闪灵悍将》的读者，对这部动画影集可能也会感觉有点违和——麦法兰并不想照本宣科改编自己的漫画，《闪灵悍将》动画版修改了许多漫画细节，可以说是原作者在新媒体上对自己创作的另一种新诠释。漫画里的闪灵悍将一登场，战力十足，立刻就摆平了街头混混；但动画里的闪灵悍将，彻底失忆，他不知自己是生是死、不知我是谁我在哪里，他与观众站在了相同的立场：我们要一起从头慢慢理解闪灵悍将的悲剧是什么。
漫画里的闪灵悍将确实比较威
但是对死忠漫画迷而言，动画版《闪灵悍将》有更大的差异，也是他们最无法忍受的差异：动画里的艾尔真的太弱了。在漫画里，闪灵悍将尽管名为恶魔的奴隶，但他战力却几乎顶天，当他每一次蜕变，只是让自己从「超强」提升到「阿娘喂我也太强」的地步。他的锁链有如有生命的奴仆、他的裹尸布宛如最强之盾与变身披风、他还能运用死灵物质（Necroplasm，他体内的绿色浆状物），转化成各种治疗或攻击的光束或物品。枪枝对他来说只是上古时代的退化武器，他的身体才是史上最强的武器。
《闪灵悍将》的角色常常都是脸黑一半
但是在动画里，艾尔面对的是人类佣兵、或是经过机械改造后的……厉害一点的人类佣兵。而失忆的他尽管慢慢恢复记忆，但他在动画里使用的能力却少得可怜——因此他在系列里大多数的对手，也只是人类等级。其中一个情节，闪灵悍将甚至还偷窃了敌人的重型军火作为己用。这对漫画读者而言几乎是一种大材小用，他们在动画里看不到闪灵悍将魔力四射大杀天堂地狱的威风姿态，说实话，他在动画里还常常被打得乱七八糟——已死的他当然不会真的受到子弹伤害，但在画面上看起来，理应无敌的闪灵悍将是有点吃土。
《闪灵悍将》
为什么会这样？麦法兰为何让自己的亲儿子吃土？原因很简单，因为麦法兰立志要让《闪灵悍将》黑暗到底。这部动画影集的主角其实并不是艾尔，而是黑暗本身。影集有很大的篇幅，在描绘城市的黑暗疯狂面，疯狂的黑道老大、掌握军政商黑白两道内幕的幕后黑手、还有丧心病狂的杀人魔与佣兵，他们无情地虐杀善良的百姓与被遗弃的社会底层游民。使画面出现这些被害者大量的断肢、爆头、或血流成河。这部作品里还有大量的露点与性爱等等情色画面，但这些扭曲变形的画面丝毫勾引不了观众的性致，只会让他们感到恶心。
《闪灵悍将》过激的暴力画面
闪灵悍将反倒是这个恶心黑暗世界的旁观者，他在故事里并不是剧情主要的推动者，他被困在自己血腥历史与自我悔恨的牢笼里。他确实实现了死后唯一的愿望，但他见到的汪达，却已经与他最好的朋友成婚、婚姻美满，而且多年不孕的汪达也终于有了一个女儿（代表是艾尔不孕）。汪达幸福的模样成为艾尔现在心灵最大的创伤，而连游民都瞧不起艾尔，觉得他是个随时会杀光所有人的疯子吸血鬼。
《闪灵悍将》
在这种悲伤抑郁又疯狂的风格之下，许多反派角色变得比闪灵悍将还显眼：一名发疯的牧师，随时身上带著大量手榴弹，他绑架一名哑童，以孩子作为要胁向警察挑衅，并且在不敢越雷池一步的警察面前放肆引爆手榴弹；一名参议员的儿子，有着无可救药的恋童癖，他扮成冰淇淋小贩开著车四处吸引孩童，将他们绑架上车，回家后肢解幼小的生命，再将残肢抛弃在暗巷里；一名全身机械改造的凶残佣兵，将路人的手臂整只扯下，这样他就有一只「大笔」，可以在墙上写下鲜红的警告字句。
《闪灵悍将》
要形塑这种让观众无法逃脱的黑暗地狱，需要高强的动画团队：传说黑暗漫画大师艾伦摩尔 (Alan Moore) 曾经撰写第一季的剧本，但无法证实；日后执导《史密斯夫妇》与《神鬼认证》等电影的好莱坞动作名导道格李曼 (Doug Liman)，执导第一季部分集数；业界资深的韩裔动画导演吕寅容 (Jennifer Yuh)，在她未来执导《功夫熊猫》系列之前，执导了四集《闪灵悍将》；而整个《闪灵悍将》第二季，更是由日本知名动画公司 Madhouse 代工。
《闪灵悍将》
为闪灵悍将配音的声优，是知名演员凯斯大卫 (Keith David)，他不只在《突变第三型》或是《X 光人》这些经典电影里表现出色，他也是非常资深的配音声优，特别是在恐怖动画电影《第十四道门》里饰演的黑猫、《魔法公主》里的乙事神与《大力士》里的太阳神阿波罗等等。他不需要在《闪灵悍将》里耍狠，而是必须表现出艾尔遭受背叛与撕裂的沉重苦楚。全三季《闪灵悍将》都是由他诠释艾尔，可以说是最完美的选角。
你一定在某部电影里见过凯斯大卫
《闪灵悍将》动画版尽管修改了漫画剧情，但至少它让这套漫画的主要角色尽可能地登场。像是这座罪恶城市的正义肥龙瘦虎警探拍档山姆与推奇 (Sam and Twitch)、恶名昭彰的天堂猎人安琪拉（还好动画版制作时还未爆发尼尔盖曼与麦法兰的版权之争）、悲情的另一位天堂猎人洁德、背叛艾尔的佣兵查普 (Chapel)、恶心的小丑「违规者」(Violator) 与万恶之首杰森韦恩 (Jason Wynn) 等等。对从未看过漫画的观众而言，尽管《闪灵悍将》并没有真正太深入地狱与天堂之战，但至少可以先认识这些漫画里的经典角色。
最有名的反派「违规者」
而且某些角色在动画里的表现，甚至比漫画更加灵动传神，例如警探拍档山姆与推奇，在剧中呈现了他们怪异又和谐的相处关系：山姆柏克是个粗鲁暴怒的胖大叔，时常无情指使瘦弱的部下推奇；但推奇却对他敬爱有加，办案当中永远记得帮长官添购高糖高脂的零食，以防他龙心不悦。而这一位动拳一位动脑的人类警探搭档，却能发展出有智有勇的合作关系，让他们抽丝剥茧发现城市罪恶与闪灵悍将之间的复杂关系。他们在漫画里一直是很受欢迎的角色，而在动画版本里，观众也一定会喜爱这两位少数能称得上正义使者的角色。
山姆与推奇
《闪灵悍将》的尺度在 25 年后的现在看来，一样令人不忍卒睹。不只是视觉上的恶心感觉，还有无路可逃的抑郁剧情。但是，反过来说，90 年代的动画作品至今却仍能感受它的「遗臭万年」，可以想见《闪灵悍将》制作水准之高，以及尽力维持整体作品风格的坚持。别忘了，90 年代还没有任何类似「Adult Swim」之类的成人动画频道，电视上的卡通节目也通常气氛轻松或是阳光欢乐，尽管是以黑暗挂帅的《蝙蝠侠》动画，内容尺度也远远不及《闪灵悍将》。这套动画影集能够获得艾美奖最佳年度动画作品的殊荣，是实至名归。
《闪灵悍将》
既然《闪灵悍将》这么叫好，又有 HBO 富爸爸撑腰，那为什么只制作了三季？毕竟闪灵悍将还没杀到地狱跟梅波吉亚算帐呢。原因很简单，成也萧何败也萧何，问题仍是出在麦法兰自己身上。他持续表示将会制作第四季，过了几年仍是不见踪影；2007 年他又表示将会制作一套每集 90 分钟的新版动画，还会请回凯斯大卫、以及最会扮小丑的马克汉弥尔等人配音。但麦法兰又卡在《闪灵悍将》的版权纷争问题里，直到 2009 年，麦法兰甚至宣称新《闪灵悍将》的制作进度「已达85%」，现在超过十年又过去了，我们还是等不到剩下的 15% 完成。
漫画《闪灵悍将》仍在连载当中
当然，最有名的《闪灵悍将》计画，莫非 2018 年麦法兰宣布将自导自编的新版《闪灵悍将》真人电影，原本还预计由杰米福克斯与杰瑞米雷纳主演。麦法兰不断宣称这部电影将会洗刷 1997 年版的错误，并且比动画版《闪灵悍将》更加黑暗、真实与有趣。但这个一人计画很明显是天马行空——你很难在毫无好莱坞主流电影公司撑腰之下，拍摄这种需要大量预算制作电脑特效的超英雄电影。而随后这个计画便不断传出投资人抽腿等等不利消息……然后……就没有然后了。
福克斯自己也很喜欢《闪灵悍将》
现在的 HBO，或者我们可以说 HBO Max，会不会再为麦法兰开一道方便之门呢？很有可能。《闪灵悍将》漫画仍在持续出版，它仍然是美漫界连载历史最悠久与销量最好的作品之一，近年它广受欢迎的玩具系列也重新发行，这是一个有广大粉丝基本盘的优秀 IP，也是彻底有别于 DC 和 漫威的超英雄题材。《闪灵悍将》能不能在好莱坞再度找到春天，这很明显是陶德麦法兰个人意愿的问题——这么多年后，这也变成许多粉丝对他心有怨怼的主因……这位原作者似乎反而阻挡了亲儿子的事业发展。
《闪灵悍将》山姆与推奇
无论如何，你还有三季《闪灵悍将》动画可以看。《闪灵悍将》后来发行 DVD 与录影带版本时，将三季各六集每集 24 分钟的内容，分成三部各长约 2.5 小时的电影。现在你可以在 HBO GO 或 catchplay 观赏这三部《闪灵悍将》动画电影，作为庆祝这部黑暗巨作发行 25 周年的纪念。
